虽然爱情来了,但是朱长青贫苦的生活还在继续,那抹倩影在朱长青脑中挥之不去,但是看了看满手的泥水,朱长青也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奢望。自那天以后朱长青每次打工结束,都会在河边待到7点才回去,他不想让真白再见到自己满身污垢的样子,不愿意玷污自己内心的那片纯洁。
朱长青如往常一样7点多回到了家里,把昨天的剩菜混在米粥里,煮了一锅菜粥填饱了肚子。擦干净身子,浆洗完脏衣服,已经到了9点。朱长青的父母还没有回来,朱长青有些担心。
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。“长青,长青快开门。”门外是房东急切的声音。
朱长青连忙打开门,“长青,你爸爸进了医院,你妈妈刚刚才给我打了电话,你跟我走。”
朱长青跟着房东一路小跑,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,才来到了一个小医院。进到手术区,朱长青一眼就看见了焦急的妈妈,旁边站了一圈华侨,有雇佣朱长青父母的店长,有接济过自己家的便利店老板,有父母的工友。他们有的沉默的蹲在一边,有的安慰着焦急的母亲。
几分钟后朱长青才知道,原来父母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,父亲为了保护母亲,被车撞飞了很远,由于母亲不会说日语,车上的人见问不出什么,就先用车把朱长青的父亲送到了最近的医院。朱长青的母亲也立马借着医院的电话联系了所有的熟人,肇事者到了医院才发现朱长青父母是中国人,而且还是偷渡的,立马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,把司机留下来处理后续,自己开车离开了。好在医院不管是不是偷渡的,只要给钱就能治疗,在司机点头表示愿意付钱后,就把朱长青的父亲推进了手术室。
朱长青快步走到母亲身边,安抚她坐下,虽然朱长青也很不安,但是看着憔悴伤心的母亲,朱长青还是强忍下眼泪,坚强的挺直了腰杆。手术还未结束,跟司机交流的店长回到了众人的身边,“那个司机是市议员的秘书,他说议员愿意支付一切医疗费用和后续费用,只希望这件事情不要闹大。”店长看向朱长青的母亲,“我个人的建议是接受,你们说呢?”周围的众人点了点头,店长又继续说了下去,“你们毕竟没有合法的身份,这个议员愿意给出优厚的赔偿,应该是有苦衷,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,不但赔偿会打水漂,甚至你们全家都会被遣返。”
朱长青的母亲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,只是现在自己的丈夫还未脱离险境,自己实在不想谈论这些东西,只能沉默不语。众人见朱长青的母亲不说话,一时也不好开口继续,只能这样沉默的等待着手术结束。
终于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,医生从手术室中走出,朱长青和母亲快步赶到医生面前,却忘记了自己不会日语,好在店长也第一时间跟了上去,询问起手术是否成功。
“伤者只是断了两条腿骨,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生命危险,只是可能会重伤残疾,具体要看术后的恢复情况。”医生简单的吩咐了一下,然后叫护士取出一份账单,“你们谁去把手术费和一个月的住院费交一下。”
站在一旁的司机接过账单,走了出去。朱长青和母亲则跟着护士把父亲推进了病房,不多时那个司机回到了病房,看了一眼病房中的众人,向店长说道:“我刚刚跟议员谈了,议员说可以一次性赔付你们400万日元,或者每个月10万日元,明天我会来医院听你们的答复。”说完这些话之后,司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。在它看来议员愿意给这些人赔偿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,这些人根本没资格质疑和提条件。
店长把司机的话翻译给了朱长青和母亲听,朱长青和母亲一愣,要知道朱长青父母拼死拼活一个月也才赚6万多一点,就这还是靠不缺人手的店长,硬挤出了4个小时的打工时间,为了糊口朱长青父母还在其他地方打了2份黑工,靠着便宜的房租和朱长青时不时的打零工,才攒下了不到10万日元。
“我建议选择一次性拿400万。”房东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,“这个议员应该是有苦衷,才会暂时妥协,要是选择每个月10万,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笔钱就断了,约定又是口头协定,你们毕竟是黑户,到时候就算想告也没办法告。”众人点了点头,表示认可。
“不管怎么样都要等到爸爸醒来再说,”朱长青看向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的父亲,在父亲的面前谈论钱,让朱长青很不舒服。众人了然,纷纷告辞,朱长青本想让母亲回去休息,但是母亲死活不肯离开,朱长青只好送走众人之后回到病房陪伴母亲。
第二天一早,父亲醒来,朱长青和母亲喜极而泣,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。听过事件的原委之后,朱长青的父亲微笑的说道: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这一劫倒是让我们起死回生了。”
“呸呸呸,什么话,我宁愿不要这种钱,也不想你受这样的苦,你的气节呢?”母亲有些生气。
“气节?我们天天像牛马一样活着算有气节吗?就算我们能够甘之如饴,那么长青呢?长青已经荒废一年了,难道你要他一直这样荒废下去?”父亲云淡风轻的说着残酷的话语,母亲一时语塞。朱长青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下午,司机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,高傲而冷漠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家三口。“怎么样,决定好了吗?”
朱长青的父亲躺在床上,背后垫了四个枕头,看向门口的司机用不太流利的日语说道:“我们选择一次性拿400万赔偿。”
司机点点头,放下手中的箱子,“不错,很明智的决定,这里是钱,记住这件事情到此结束,如果被媒体知晓了,我们不但会收回这笔钱,也会让你们一家生不如死。”
目送司机离去,朱长青一家却犯难了,他们因为没有身份,所以并没有银行账户,如此一笔巨款放在身边也不安全。
“长青,你回去一趟,请沈阿姨来医院。”朱长青的父亲沉思片刻吩咐道。
朱长青走回公寓,请来了房东,“朱先生,你找我?”
“沈女士,我想麻烦您用您的名义,帮长青开一个账户。”房东点点头,带着朱长青提着钱,来到银行开了一个私人账户,房东填写资料的时候特地空了密码一栏让朱长青填写,朱长青写完,在房东的授意下直接来到窗口办理账户和存钱。拿出400万现金的时候柜台里的日本姑娘激动得劈里啪啦说了一堆,朱长青反正也听不懂,遵照房东的要求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。看见高冷的朱长青,柜台里的姑娘更加热情了,眼睛里似乎也冒出了无数的心心,差点给朱长青弄得害羞了。
很快钱就存好了,柜台的小姑娘恭敬的双手递过存折和支票簿,“白鸟泽先生,非常感谢您选择本银行,欢迎下次光临。”是的房东的人渣老公就叫白鸟泽,房东利用白鸟泽以前的账户证明,作为身份证明,来帮朱长青开新账户,不过那个年代这种程度的漏洞实在算不得什么。只要有钱存进来,合不合法又无所谓,不合法还能找机会把账户的钱黑掉。
怀里揣着存折和支票簿朱长青一路小心警惕的回到了医院,把东西交给了父亲,朱长青的父亲看了一眼存折转手又递回给朱长青,“把东西带回家吧,”父亲又看向房东,“沈女士,多亏了你这一年的照顾,我们才能在日本生存下来,我会把这一年的房租补给你的,以后的房租还是收正常的价钱吧。”
房东摇了摇头:“钱就不用补了,房租以后每个月就2500好了。”
朱长青的父亲微微一笑:“谢谢您,沈女士。”
“没必要感谢我,你要做的是尽快养好身体。”房东聊了一阵告辞离开了。
“长青,”父亲看向朱长青,“你还想回到学校吗?”
“当然想”朱长青眼中充满了热切,之前因为现实不允许,朱长青强行压下一切念头,只为活着而努力,现在一线希望出现,求知的欲望更加的强烈起来。
“嗯,之前我和你母亲努力存钱就是为了帮你买个身份,让你能够继续学业,现如今一切准备就绪,也是时候了。”
朱长青的父亲让朱长青交给店长30万,店长托关系帮朱长青买了一个正式的官方身份,今后渚义盛这个名字就是朱长青正式的日本名字了。因为朱长青的身份,朱长青的父母也获得了正式的日本身份,这样朱长青一家就脱离了黑户,正式变成了日本国民。
在医院住了一个月,回家休养了四个月,朱长青的父亲奇迹般的痊愈了,朱长青一家带着礼物,一一拜访了曾经照顾过自己一家的人们。因为有了户籍,朱长青的父亲找了一份正式文员的工作,朱长青和母亲也不需要打零工贴补家用了,朱长青也开始学习日语,为第二年进入学校学习做准备。
房东虽然不愿意,但是真白听说朱长青要学习日语,便自告奋勇的来教他,朱长青即高兴又痛苦,高兴的是能跟真白待在一起。痛苦的是明年真白就高二了,自己却只能在高一,真白每次都逼朱长青叫她学姐,明明自己还大她一岁。
朱长青语言天分极高,其实早就靠着自学把日语学得七七八八了,但为了能跟真白多相处一点时间,朱长青故意装成语法小白,每每用错语法,都能惹得真白放声大笑,朱长青则傻傻的看着笑出眼泪的真白,感觉幸福无比。
时光飞逝,转眼新年过去,朱长青也如愿踏入了高中,朱长青一家在新年之后就搬离了白鸟家的公寓,虽然朱长青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,但是朱长青一点也不快乐,他在人群中着急的寻找着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那抹倩影。
当真白孤独又冷傲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,朱长青不由自主的笑了,他慢慢的靠了过去,轻轻的呼喊了她的名字,她回过头,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,比春风更暖,比朝阳更灿烂,就这样一段平淡又温馨的感情,从这个温暖的早晨开始了。